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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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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踏天境亲临特别篇(第9页)

“王平……”她终于轻声唤了句,声音轻得像风。

王平回头,看到她时愣了愣,随即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像对一个陌生的前辈。

木冰眉喉头哽咽,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化作一句:“……多保重。”

王平“嗯”了一声,转身背起药篓,朝着断界城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很稳,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没有回头。

木冰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忽然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打湿了脚下的青草。她知道,有些亏欠,这辈子都还不清;有些位置,她永远也挤不进去。

远处的药田里,老乡们在说笑,说王平像李慕婉,心善,手巧,是落尘谷的福气。这些话飘进竹林,像针一样扎在木冰眉心上。

她转身离开,背影融进暮色里,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散在风里,连药田的草都没惊动。

王平走后第三日,李慕婉收到一个匿名的锦盒,里面装着块暖玉,玉上刻着“平安”二字,触手温润,一看便知是耗费心力打磨的。

“这玉……”李慕婉摩挲着玉上的纹路,总觉得眼熟。

王林凑过来一看,眼神微动:“是木冰眉的手法,她早年给弟子刻护符,总爱在边角留个小小的‘冰’字。”他指着玉的内侧,果然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冰纹。

李慕婉把玉递给身边的王依依:“给你平哥送去,就说是……一个故人的心意。”她没明说是谁,语气却格外温和。

王依依接过玉,忽然道:“娘,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在落尘谷?”

李慕婉点头,给炉子里添了块炭火:“你平哥心善,却也执拗,有些事,得他自己想通。”她想起王平小时候,曾拿着块和这玉相似的碎片问她:“娘,我亲娘是不是不要我了?”那时她没多说,只是抱着他说:“娘要你,一辈子都要。”

几日后,王平从落尘谷传讯回来,说收到了暖玉,还说“娘您费心了”。李慕婉看着传讯玉简,忽然笑了——这孩子,什么都明白,却从不点破,只把这份“心意”,轻轻放进了心里。

而木冰眉,自那日见过王平后,便去了极北的“忘川崖”。崖上常年飘雪,能冻结一切心绪。她坐在崖边,看着雪花落在掌心融化,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曾给襁褓中的王平喂过一次奶,那时他小小的手攥着她的衣角,眼睛亮得像星子。

后来有修士在忘川崖见到她,说她总对着一块冰玉发呆,玉上隐约能看到个婴儿的轮廓。有人问她在等什么,她只说:“等一场雪化。”

只是谁都知道,有些雪,落在心里,一辈子都化不了。

归航号再次启程时,李慕婉把那块“平安”玉系在了王平的药篓上。王依依看着玉,忽然道:“娘,平哥说,下次落尘谷收药,他想请您去看看。”

李慕婉笑着点头:“好啊,去看看他种的醒心草,是不是比我药圃里的旺。”

王林站在舷边,望着远处的忘川崖方向,那里有一道微弱的气息在徘徊,像个不敢靠近的影子。他没说什么,只是指尖微动,一道极淡的“长明”符力飘向崖边——不是为了木冰眉,是为了王平。

有些事,不必说透;有些人,不必强求。只要身边的人安稳,心里的牵挂落地,便足够了。

归航号的帆扬起,载着满船的暖意,继续驶向有光的地方。而忘川崖的雪,还在下着,轻轻覆盖了过往的痕迹,却盖不住那道始终望向断界城的目光。

忘川崖的风雪忽然变得凌厉,木冰眉站在崖边,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柳眉,眼底翻涌着压抑了数十年的戾气。柳眉一身黑衣,脸上带着惯有的冷漠,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与她同源的分身,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为什么?”木冰眉的声音像被冰碴磨过,“王平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能……怎么能想把他练成怨英?”

怨英是至阴邪术,需以至亲血脉为引,吞噬生灵怨气方能炼成,一旦功成,孩子便会化作没有神智的杀戮工具。当年若不是王林及时赶到,从柳眉手中抢回襁褓中的王平,后果不堪设想。

柳眉挑眉,语气轻描淡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用一个孩子换无上修为,划算。”

“划算?”木冰眉猛地抬手,掌风带着彻骨寒意直逼柳眉面门,“你可知他差点死在乱葬岗?可知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你凭什么……凭什么用他的命来换你的道!”

柳眉侧身避开,指尖凝结出黑芒:“木冰眉,你我本是一体,你敢说你当年丢下他时,没有半分‘为了大道舍弃牵绊’的念头?”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木冰眉的心口,让她动作一滞。是啊,她当年虽未想过炼怨英,却也因怕王平拖累修行,放任他流落在外,这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柳眉冷笑:“你现在装什么慈母?若真疼他,当年为何不带走他?”

“我……”木冰眉语塞,喉头涌上腥甜。她确实没资格指责柳眉,因为她们本质上,都曾为了所谓的“道”,背弃过那个孩子。

柳眉步步紧逼,黑芒愈发浓郁:“你以为你救下他,认他当儿子,就能弥补?他现在叫你什么?他心里只有李慕婉!你我在他眼里,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住口!”木冰眉终于爆发,周身冰魄之力狂涌,将柳眉震退数步,“我欠他的,我用一辈子来还!可你……你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柳眉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被冷漠取代:“后悔?我从不后悔。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她说着,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你好自为之,别等失去更多,才想起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柳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中,忘川崖只剩下木冰眉一人。她站在崖边,看着下方翻滚的云海,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混着风雪在山谷里回荡。

是啊,她没资格指责柳眉。她们都曾是追逐大道的囚徒,只是柳眉选择了最极端的路,而她,侥幸在中途回头,却发现早已错过太多。

风雪更大了,木冰眉拢了拢衣襟,转身朝着落尘谷的方向望去。那里,王平应该正在药田里忙碌,李慕婉或许会寄去新的药种,王林或许会教他几招防身的术法。他们的日子温暖而踏实,与她这满身风雪的人,早已是两个世界。

她缓缓握紧拳头,掌心的暖玉硌得生疼。有些债,注定要背着走完这辈子;有些路,一旦错开,就再也回不了头。

忘川崖的雪,还在下,仿佛要将所有的愧疚与悔恨,都掩埋在这片苍茫里。

木冰眉的声音在风雪中发颤,带着近乎崩溃的嘶哑:“他也是我的儿子呀……也是你的儿子!”

柳眉的身影尚未完全消散,闻言动作一顿,眼底那层坚冰似有裂痕。她侧过脸,避开木冰眉的目光,语气却依旧硬冷:“儿子?从他成了我炼怨英的炉鼎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你撒谎!”木冰眉冲上前,攥住她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夜里对着他襁褓里的小银锁发呆时,忘了吗?你给他取名‘平’,盼他一生平安时,忘了吗?柳眉,你我同体,你心里那点舍不得,我比谁都清楚!”

柳眉猛地甩开她的手,后退半步,黑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舍不得?修道者若有半分舍不得,如何能成大事?”可她转身的瞬间,木冰眉分明看到,有一滴黑泪从她眼角滑落,触到雪地便化作了冰碴。

那是怨英之术反噬留下的泪,也是她藏在冷漠下,唯一不敢承认的痛。

“他现在很好。”木冰眉望着落尘谷的方向,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近乎祈求的语气,“李慕婉疼他,王林护他,他成了受人尊敬的丹师,救了好多人。你就当……当是积德,别再打扰他了,好不好?”

柳眉沉默了许久,风雪卷着她的衣袂,让她看起来像尊随时会碎裂的冰雕。她忽然嗤笑一声,笑声里却没半分暖意:“积德?我柳眉的道,从来不需要这些。”

话音落,她的身影彻底融入风雪,再无踪迹。

木冰眉瘫坐在雪地里,望着空荡荡的崖边,泪水终于决堤。她想起王平第一次炼丹成功时,举着黑乎乎的丹丸跑向李慕婉,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想起他背着药篓走过星桥,对王依依说“娘最爱吃落尘谷的野蜜”;想起他系在药篓上的那块“平安”玉,被摩挲得愈发温润。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她和柳眉,一个因懦弱舍弃,一个因偏执伤害,到最后,只能站在风雪里,看着那个本该属于她们的孩子,在别人的温暖里,长成了最好的模样。

“他也是你的儿子啊……”木冰眉对着风雪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怎么就舍得……”

风雪吞没了她的话语,也吞没了她的身影。忘川崖上,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