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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豆,我想你(套装9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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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时光之锁(第4页)

“女儿,你真是妈妈的骄傲!”

墨惜终于听出电话那头的异常,那哭泣并非因喜悦而生,而是隐藏着无尽的委屈在里面。“妈,您怎么哭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墨惜,你能不能回家来一趟,妈妈有事要跟你商量。”

“好的,我马上回去。”

妈妈从来没有像这样在电话里哭出来,墨惜担心是奶奶病了,或者,妈妈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她还有两门考试要参加,她还有各种出国的相关手续要办,不过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向系里老师请了假,急匆匆就买了汽车票赶回家里。

奶奶没有生病。妈妈也没有生病。病的是回忆。那回忆就似一个潜伏已久的病灶,看似安然无恙,却在隐匿了许久之后突然爆发,将坚强的董梅打击得憔悴不堪。虞墨惜永远无法知道田爱华曾经用怎样的话去戳妈妈心中最大的伤口,她只看到美丽的妈妈一夜白头,手中捏着一个红色存折和一张蓝色的银行卡,坐在那台伴随了她二十年的缝纫机前浑身颤抖。

董梅缓缓举起那个存折,递给墨惜:“女儿,这存折里面有一笔钱,是你爸爸遇难时煤矿老板给的赔偿金。钱不多,我一分都没有动过。因为那是你爸爸用命换来的,这钱无论如何不能花。现在,妈妈把钱都交给你,你拿着它们专心出国读书。离家在外,又是在外国,妈妈不能过去照顾你,你不能苦着自己。”

“女儿,妈妈没有本事,挣不到钱,让你跟着吃了很多苦,考上了大学还要贷款去读。我知道别人家的孩子在大学里都是轻轻松松地逛街、恋爱,你却要去做各种兼职,挣钱还债。妈妈觉得特别对不起你。幸好我女儿有出息,能凭本事考上重点大学,还能出国留学,妈妈特别骄傲。你爸爸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她把那张银行卡交给墨惜:“这是章轲风妈妈留下的十万块钱,你拿去还给他。章轲风是个好孩子,妈妈也喜欢他,但是我们的家庭实在和他的家庭差得太远,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能要。墨惜,你是妈妈最宝贝的女儿,妈妈相信有很多优秀的男孩子在等着你。你答应妈妈,忘了章轲风,不要再和他有任何往来。”

虞墨惜看着泪如雨下的妈妈,那红色的存折仿佛一块红色的烙铁,冒着白烟烙在她的心尖上。她忘不了,当年爸爸出事的时候,两个姑姑都堵上门来找妈妈吵架,要把那笔赔偿金分走一半。妈妈坚决不同意,她们就说很多难听的话,最后干脆断绝了往来,连奶奶都弃之不顾。奶奶晚年丧子,受了太大刺激,神志不清,只是坐在一旁哭。妈妈忍着巨大的悲痛,既要为爸爸处理后事,又要照顾奶奶和幼小的墨惜,还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指责。后来的那些年,墨惜上学要交学费,奶奶看病要花钱,妈妈又没有正式工作,只靠做裁缝获得一些收入,老少三人过得不是一般的清苦。但是妈妈从来没有动过那个存折,因为那是爸爸用命换来的。

如果说那张红色的存折烫了她的心,那么,那张蓝色的银行卡就是一块坚冰,用最锋利的冰刃刺穿了她。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面带微笑、和蔼亲切的田阿姨会找到她的家里,用这种狗血剧里最常见的方式侮辱妈妈。她永远无法知道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她只知道,没有爸爸的这十几年里,再苦再难的日子都有过,妈妈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整个人几乎要垮掉。

妈妈从来都是美丽的,从来都是。如果不是灾地震中受伤了,她是那一带公认的第一美女,又做得一手好针线,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地想把她娶过门。一场地震,夺走了妈妈的亲人,也夺走了她的健康。她被砸得几乎不成人形,是解放军把她救出来,又是相邻的虞家好心把她当女儿一样照顾,慢慢调理好身体,后来才嫁给了虞东辉,生了墨惜。

墨惜记得,爸爸去世很多年了,有人来给妈妈提亲,说:“董梅,你年纪不算大,又带着个女孩,还是再找个人嫁了吧,别委屈自己。”妈妈笑着谢绝好意,说:“我的命是虞家给的,婆婆就是我妈,东辉永远是我丈夫,我不能嫁给别人,我要把女儿养好,看着她快乐地嫁人。”

妈妈是那样坚强,那样乐观,却被田爱华的到访打击得如此狼狈不堪。虞墨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她居然还幻想过给田爱华做儿媳妇,居然还想过跟她和平共处。她突然有一种巨大的眩晕感,像是从高耸的云端跌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没有葬身之地。她甚至要把这股恨意转移到章轲风的身上。

可是,章轲风并不知道这一切。他被封闭起来搞集训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他临走之前还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说:“墨惜,不要离开我,等我回来。”

他是章轲风啊,她答应了要做他的家属的,无论他去哪里,她都要跟着他。她的手表永远和他在同一个时间,她的无名指还戴着他亲手做的“金箍圈”。她答应过等他一辈子的。可是今天,她必须答应妈妈,忘了章轲风,不要再和他有任何往来。

“妈妈,”墨惜哭得跪坐在地上,倒在妈妈怀里,言语不清,“妈妈,我是真的喜欢章轲风。我爱他,我真的很爱他。”

“女儿,妈妈知道,”董梅抱着女儿一起哭,“妈妈知道你很难过。对不起,妈妈也不愿意这样。可是,这是命啊,我们没的选。女儿,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反反复复说着对不起,可是,妈妈没有错。妈妈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墨惜知道。然而,要忘记章轲风,和他断绝往来,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她如何说得出口。他是个无辜的傻瓜,只知道行军打仗、要好吃的,他不会想到他的英伦范淑女妈妈会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

墨惜只是哭,一个字也说不出。她哭得几乎要断气,紧紧抓住妈妈的衣襟,像是一个溺水者,渴望攀上救生筏子。她恨自己害妈妈受这样大的委屈,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命运的不公平。从前再苦再累,她都没有抱怨过命运,她总相信天道酬勤、好人有好报,她现在恨不得把所有神像都推倒。都说老天会保佑善良的人,难道妈妈还不够善良吗?

母女两个哭成一团,奶奶从小屋慢慢走过来,手里还把玩着春节时墨惜带给她的佛珠。奶奶一直记得章轲风,总是在念叨“解放军”的好。此时,见到墨惜母女俩在那里伤心痛哭,神志不清的老太太拍着墨惜的肩膀说:“孙女乖,孙女不哭,有解放军在,别怕。”

泪眼蒙眬中,墨惜看到奶奶,心如刀绞。没错,有解放军在,不用怕,万里长城永不倒。而她的兵哥哥,再不属于她了。

再次见到章轲风时,已经是七月。

从家里回到学校,墨惜草草结束了最后两门考试,忙着办理出国的手续。章轲风一直在一个保密地点搞训练,不能外出,不能跟外界联系,音信全无。墨惜从最初的难过、心痛变得坦然,她甚至想过,也许章轲风已经把她忘了,现在正和什么乔律师搞在一起。这样才好,她就可以痛快淋漓地恨他、恨他全家,然后把所有美好的回忆全部撕碎丢弃,带着妈妈的嘱托到国外念书,寻找新的幸福。

可是,章轲风就在这样的时候出现了。他给墨惜打电话,按捺不住兴奋地说:“老婆,你快到学校门口来。快点儿!我只有半天假,必须见你一面。我好想你。”

就像中了蛊,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喊一句“老婆”,墨惜的心就被扯着飞到了学校门口,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学校门口,那个即使在暑假期间也人来人往的门口,站着玉树临风的章轲风。他毕业了,不再是军校的学员,肩膀上的红肩章变成了一条横杠两颗星星,那星星在烈日底下闪着金光。他黑了,瘦了,但是脸上的轮廓更加刚毅。

“墨惜,我回来了。”他轻轻唤她。

“哦,你,你回来了?”

她看到他从军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红色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他把军帽摘下来,用一只手平端在胸前。他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正午的阳光照在上面,那些汗珠闪烁着曼妙的光华,身着绿军装肩扛金色五星的他在她眼中就像驾着七彩祥云的天兵天将。

犹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他一只手托着军帽,一只手把打开的红色盒子递到墨惜的面前,单膝跪地。她的面前,是一枚闪着金光的军功章。那是他作为军校优秀毕业生的奖励。

“墨惜,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把她送给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时间仿佛定住,空气也凝固了。在[哪个学校|?]那个世人皆知的大门口,在那个即使在暑假期间也人来人往的门口,人们看到一位年轻中尉在向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求婚。

“墨惜,嫁给我,好不好?我的每一份功勋都是你的,我用鲜血和汗水守卫的天下,都是你的。”

过往行人都驻足,等着看那泪水涟涟的幸福女孩点头说“我愿意”。

那一刻的虞墨惜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再看不到任何背景,泪影婆娑间,她只看得到那枚军功章在烈日底下闪着耀眼的金光。他说,他的每一份功勋都是她的,他用鲜血和汗水守卫的天下,都是她的。他双手呈现给她这世间女子都渴望的幸福,她却不能接受。

她听到自己冰冷而陌生的声音:“章轲风,我不能嫁给你。”

突然之间,这个世界安静了,蚀骨的安静。

她抬手抹掉睫毛上的泪珠,视线清晰起来。她看到他惊愕的表情,他乌黑的眸子里漾着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惊恐。年轻兵王那只捧着军功章的手在轻轻颤抖。

她听到自己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冰冷的声音重复说:“章轲风,我不能嫁给你。”

“小坏蛋,”章轲风忽然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别开玩笑了,现在可不是愚人节啊。兵哥哥是特意赶过来求婚的,我下午马上就得赶回去,还有任务呢。大任务。”他把军功章推到她的手边,“墨惜,嫁给我,必须的。我们说好的,一辈子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