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第9页)
O君笑得有些苦,是啊,屁星座,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你,不管火星还是水星都会喜欢你,不管巨蟹还是狮子都会喜欢你。但是O君没有说出来,她对三分男的室友说:“星座很有意思,我已经开始研究了。”
室友哈哈大笑:“你是学霸,说不定稍微一研究就能成专家!”
O君也爽朗地笑:“我已经成了优秀篮球运动员,如果有一天成为星座专家,一点儿都不奇怪。到那个时候再感谢他真的是一点儿都不迟。”
这世间最励志的事情有两样,一样是看着比你丑比你坏比你懒的人比你过得好,一样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另一个人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柔情蜜意视你如尘埃。我是个小心眼的小女人,遇到这种事儿要暴饮暴食好几万米饭,但是O君比我强得多,她开始节食。她并没有责怪三分男的薄情,更没有自爱哀叹自己很可怜,她照旧上课、打球、泡图书馆,照旧占据班里学霸的位置,拿奖学金,参加学生会活动,丰盛而壮烈地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正如三分男说的,她是一个好哥们儿。
O君有一个千金难换的好性格,她大方,不矫情,能吃苦,几乎跟所有人打成一片。因为知道自己不是美女,就没有那些所谓的公主病。无论什么人找她帮什么忙,她都会爽快地答应下来。各种活动只要有她参加就有欢笑,她的成绩总是好得让人羡慕不已。
O君不是没有伤心过。有时上课,三分男和女友就坐在她的身后,说说笑笑,嘀嘀咕咕。恍惚间,O君会想起书信往来很多的那些日子,三分男每次拿信给她都会说“你的信件好多啊!我也给你写一封!”他给她写的“信”她小心翼翼收在一个精美的盒子里,压在所有心爱小物的最下面,就像童年物资匮乏时久久不忍去吃的一粒糖果。
那个坐在她身后,递给她一封手写的带着手绘邮戳的男孩,不再有。
毕业时,O君保送到顶级学府去念硕博连读。
三分男考研失败。
三分男女的女友考上了老家地区国家公务员,跟他分手了。
O君离开前,三分男说请她单独吃个饭。O君同意了。他们又去了当年一起吃炒田螺的小馆子,盛夏,正是吃田螺的旺季。三分男又点了大份炒田螺和冰镇啤酒。
他和当初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瘦瘦高高的帅,干净利落的平头,牛仔裤T恤,大男孩的样子。O君的变化才大,她变得窈窕,留了长发,还穿了以前没穿过的长裙子。
三分男开玩笑说:“哥们儿你变化好大!”
O君说:“这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跟我聊星座,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天秤座,不知道自己的星座很优雅,很浪漫,很聪明,很讨人喜欢。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看了星座之后居然找到了另一种活法。”
三分男哈哈大笑:“学霸就是学霸,看什么都会变成专家。所以我一直很敬佩你!干一杯!”
O君豪爽地跟他碰杯。他终于明确了他们之间的定位,他敬佩她。她的所有想跟他比肩而立的努力,换来的不过是他的敬而远之。男人真的是一种有意思的动物,无论他是蟹子还是蝎子还是狮子,他们都喜欢比他们弱小的女人——也仅仅是看起来比较弱小而已。虽然从来没有正面询问过,但是O君早就听说,三分男和女友分手时相当狼狈,女友狠命责怪他:“你怎么这么没用,成天就知道打球玩游戏,考研考不上,考公务员考不上,我跟你在一起看不到未来!”
O君不希望三分男难过,所以不想过多安慰,只是满满倒了一杯酒说:“巨蟹座都是恋家的好男人。兄弟这一走不知道哪年再相见,提前祝你找到好工作,找到好老婆!”
拉拉杂杂说了很多话,O君知道,自己很想一直这样聊下去,聊下去。她最美好的爱情虽然绽放在绝望里,可她依然无比珍视它。
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田螺再美味也有吃完的时候,冰镇啤酒再爽口也有喝醉的时候。人已微醺,O君说:“不能喝了,我得回去了,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中午的火车。”
三分男说:“明天我去送你,还有寝室那几只。大家哥们儿一场,以前总一起打球,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O君摇头说:“别了吧还是,干嘛弄得那么煽情啊。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再不济还能网上视频聊天啊,说不定你明年考研就到我们学校了呢。”
三分男说:“好,借你吉言。”
然后就一起回寝室。路太短了,O君真希望走不到头。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留了长发,穿了长裙,和他并肩走在凉风习习的晚间校园里,却是即将久别离。
还是先到了女生寝室楼下,O君说:“我到了,你回吧。”
三分男说:“好。”但是没走。
O君回头挥手说:“走吧,我会一路顺风的。”
三分男撇了撇嘴,挤出一跟微笑说:“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O君忽然就觉得万箭穿心,面前这个她喜欢了四年的男孩子,真的就像一个孩子,与星座无关,与年纪无关,与爱好无关,他不过是个任性的孩子,在一个明明很喜欢他的女孩子面前努力寻找存在感。他希望她先开口说爱他。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选择看不见,他只是希望她说爱他。
O君吸了吸鼻子,走回三分男面前,努力做了一个大方的微笑,张开怀抱说:“抱一下吧。”
有生之年,O君将永远记得那个怀抱,有炒田螺和啤酒的香气,有年轻男孩温热的鼻息,他那只可以拿起篮球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然后她转身回宿舍,没有说再见。
不会再见。不见,就不散。在她的私藏小抽屉里,一直留着他手写的那封“信”,和她为他画的一幅漫画像。在无数个因暗恋而无眠的夜晚,她学会了在你昏黄的台灯下画漫画。所有暗恋过的人都知道那样的灯光有多寂寥,那样的时光有多漫长有多绝望,却最难忘。
像我们这么倔强的人,注定错过一些爱
张大民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肉体没一处不妥。我们被称为法学院雌雄双煞,在一片enengsishi不分的湖北口音中凭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和神出鬼没不安理出牌的思路杀出一条血路,每次学院的模拟法庭中都能把对方律师和法官辩得目瞪口呆。同学们都觉得我们是完美恋人,我也觉得,张大民也觉得。
但是我心爱的张大民,在研二的时候跟我分手了。
很多具体的细节已经忘了,就记得我们每天吵架,吵得很凶,互把对方当对手,争得你死我活。迟到五分钟,会说对方没时间观念;跟异性搭讪一下,会说对方有非分之想;办砸一件事,会说对方没有责任感……用了不到半年,我们的发散思维的上纲上线把对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肉体的毛病都挑了一遍。
分手之心都有了,就是谁先张嘴的问题。我想还是我更在意他一些,所以一直没勇气说出口,潜意识里总觉得我们能化险为夷,成为传说中那种相看两厌也能共度一生的奇葩“倦侣”。可惜没有。男人说放手,就真的放手了。
那天我们还假装大度,一起去游晴川阁,还真玩得挺开心。走下山来,他说:“我们坐车回学校吧。”
我说:“走走吧,我还没有在长江大桥上走过。
他习惯性地犟嘴:“有什么好走的?车这么多。”
我没再说话,就低着头往前走,步子迈得很大。他知道我的倔脾气,决定一件事就要做,谁都拦不住,所以就跟在我身后。
桥上的江风真大,桥被吹得晃晃悠悠的,我迈着大步往前走,某些瞬间希望桥就这么断掉,至少死前一刻我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后,我那么希望他能跟上来拉住我的手说“我们和好吧”,我还希望自己能够软下心来停下步子转身抱着他撒泼耍赖大哭一场说“我们不分手好不好”。可惜都没有。我一边走一边掉眼泪,步子却一直没有慢下来,就这样走下大桥,走向阅马场,走向黄鹤楼,走向学校。后来他终于拽住我的袖子说:“打车吧,我走不动了。”幸好那会儿我的眼泪已经干了,腿已经木了,脑子也木了,呆呆上了车。我们习惯性对对方说“不”,好像这是第一次我没有对他的提议表示异议。
回到学校之后我们就真的分手了。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该流的眼泪已经流完了,你不许再为这个男人伤心。”
日子没了谁,都能照样过下去。我决定身体力行这句话。男人那么多,比张大民好的多得是。朋友们也都替我愤愤不平:“不就是男朋友吗,别着急,姐们儿帮你介绍!”
这些姐们儿真靠谱,很快就介绍了各种。有生物学博士也有地质工程师,有外企经理也有韩国留学生。张明珠是其中的一个,他是列车长。
当他穿着笔挺的制服风尘仆仆又英姿焕发地出现在约定的咖啡馆的时候,我瞬间就被治愈了,在心里哇了一声:“太棒了,就是他了,他就是第二个张大民!”
我犹在花痴,张明珠开口说话,浓重又亲切的东北腔:“这犊子,我跟她说了时间定晚点儿,她非定这会儿,我刚下火车,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再说了,咖啡馆能有啥好吃的,能有鱼有肉吗,能喝酒吗?”
当时我就乐了。这番话,早在“犊子”传达我约会的时间地点的时候我就说过。但是“犊子”非说:“哪儿有相亲吃火锅喝酒的,你还研究生呢,就不能淑女点儿?”
我和张明珠当即拍板,换地方,喝酒吃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