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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豆,我想你(套装9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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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光阴密室(第2页)

墨惜把盛冰激凌的小纸碗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生怕这份甜蜜去得太快。如果像这样慢慢地吃,能不能把那些融化在记忆力的甜都凝固起来?是谁说的,人生在世就是吃苦,那一点点甜都是药引子,引着你吃下更多的苦,更多更多的苦。

店老板忽然又神秘一笑:“你吃着啊,我给你拿礼物去。”

“礼物?”墨惜惊喜,“老板你优惠大酬宾了啊?”

“不是我店里送的,是一帅哥送的。”转身的功夫,店老板在他干净的小收银台里拎出一只漂亮的小纸袋子递给墨惜,“有段日子了,来了个帅哥,来我这儿买了好些冰激凌,还把这个留在我这里。他说,要是哪天你来了,就把它交给你。”

墨惜放下冰激凌,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那小熊做得俏皮,胖墩墩的身子穿了套绿军装,还挎着一只军用挎包,上面钉了刻花纹的木扣子。这是项勇过生日那天,他们一起去游乐场,项勇扔飞镖十连发赢来的“小兵熊”。墨惜爱不释手,要自己留着,可是俩人后来又怄气,项勇赌气把它抢走了。他居然把它藏到这里。

墨惜笑得甜蜜而怅然,在小兵熊的头上爱抚着,整理整理它的军装,又捏捏它的小挎包。挎包里面好像有东西。她打开那个木扣子,摸到里面有一张硬硬的纸片。

那是游乐场的门票。那天,进了游乐场之后,项勇对她说:“你在这上面签个名字。”墨惜笑说:“干吗,等我成了著名设计师,拿我的签名去卖钱?”项勇做鄙视状,说:“我是想签个名字送给你,让你卖了换钱花。”墨惜跟他斗了半天嘴,终究是签了。

现在,墨惜看到,门票上面,虞墨惜的签名前面,签了项勇的名字。那字体和他的为人一样,霸气外露,字迹的胳膊腿都伸了老远。

在两个黑色签字笔写下的名字中间,同样是项勇的字迹,用红色的签字笔,写了一个繁体字。最常见的一个字,每一首情歌里都有的字,最难以启齿又难以表达的一个字,用红笔写出来。那样鲜艳的红,像鲜血,像生命,尤其是中间部分的“心”字,浓墨重彩,情生意动,犹如一记重拳打在虞墨惜的心口上。

“老板,我改天再来吃冰激凌!”放下钱。飞奔出胡同。在最近的路口拦到出租车。报出那个小区的名字。那张签了字的门票就紧紧攥在她的手里。

项勇不在家。两个钟点工正在打扫卫生。她们说,没有主人的允许,谁都不能进门。墨惜一路上都在拨打项勇的电话,等到的回应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你们让我进去。我有门票!”

墨惜的话让两个钟点工匪夷所思,惊呆之时,墨惜已经进了门。家里没有什么异常,落地窗前的军用地图还在,他披的那件旧军装甚至就随意地丢在一旁的椅背上,没有项勇的允许,谁都不可以靠近那块区域半步。

为什么要闯到他家里来?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就觉得应该来一趟。他留了门票给她,不光是为了告诉她那句话,一定是想让她推开一扇门。如果她不去“声声慢”,她就拿不到那张门票。如果她拿不到门票,她就不会知道有那样一扇门,不会知道里面藏着怎样的天地。如果“声声慢”被凤起地产拆除了,她此生就永远不会知道项勇的秘密。

声声慢,并不慢,她还来得及。年华正好,青春正长,怎么会来不及?

虞墨惜抱着小兵熊,捏着门票,在两个钟点工异样的眼神中,快步上了二楼。

二楼多了一个原木的红酒架。项勇说过,他不喜欢红酒,他喜欢国酿。但是,莫名其妙地,二楼的影音室门口,多了一个占据了半面墙的实木红酒架,上面塞满了酒瓶子。

第一次来的时候,项勇带她参观过他的影音室,发烧级别的高档设备,屋顶上镶嵌着一小格一小格的吸音棉,影音室的两面墙从地板到房顶都装了木架子,分门别类摆放着中外各种CD、DVD以及黑胶唱片,就像大英图书馆似的,旁边还专门配置了梯子。还有一面墙做成了木格子,上面陈列的东西让墨惜瞠目结舌——童年最常见的各种铁皮玩具:上发条的小老鼠、小青蛙,叮咚作响的小火车,还有一套铁皮机器人。当然,少不了最早的变形金刚、圣斗士星矢以及忍者神龟等等动漫模型。当时墨惜还笑他是“铁皮怪”宅男:“金主儿,您这儿不是藏着时光隧道吧!”

现在,这个藏着时光隧道的影音室,换了新的推拉门。而大门的开关,应该就跟那张门票相关。

墨惜把脚步挪到酒架旁边,笑了。这个项小三,总有办法逗她笑。他生日那天,她对他说过,《纵横四海》里的大富豪就把藏宝的密室设在酒窖里,密室的开关是一瓶红酒。

从第一瓶开始,墨惜逐一试验,寻找那枚开启密室大门的“钥匙”。上百个酒瓶子,她一个个拿出,又一个个放回去,终于,在第三层最后一个瓶子被拉出之后,有机关开启的声音,紧接着,酒红色的推拉门徐徐打开。

投影仪是开着的,播放出来的画面是军校研究生院篝火晚会的录像。那个晚上,天公作美,深蓝的夜空很干净,一丝一缕的浮云都没有,月亮大而圆,像一只盛在蓝色丝绸锦缎上的白玉盘子。大家围着篝火团坐,猜谜语,做游戏,吃月饼,表演节目,拉歌。有人用口琴吹奏一首首老歌,教导员拉着手风琴一首一首地和着。

巨大的投影银幕上,虞墨惜看到穿着红裙子的自己,和章轲风在篝火旁翩翩起舞。原来年轻时的自己曾经那样美,笑得那样灿烂,如果不是看到这样的录像,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这间神奇的密室里,竟然回放着她最无价的青春华年。

投影仪旁边有一只绿色的军用挎包。墨惜认得,项勇曾经拿出来,要给她看里面的宝贝,却又收走了。她打开挎包,拿出里面的一个铁皮盒子。

那是80年代曾经很流行的饼干盒,盖子上有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特别有精神。大概由于搁置的时间太长,铁皮盖子有一点点腐蚀的迹象,扣得很紧。墨惜用指甲抠住盖子的边缘,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弄开。哗啦一声,仿佛是被哆啦A梦推进了时光隧道,一叠陈年旧照散落眼前。

都是那次晚会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里都有她。一大片橄榄绿中间,只有她穿着一条红裙子,像抹茶蛋糕上的红樱桃。那些照片里,她都在笑,嘴角的两个酒窝深深。她甚至看到了她和章轲风的那张合影,每人手里捧着半块月饼,冲着镜头笑得又傻又甜。

看到最后,出现一张集体合影。郁郁葱葱的国防绿站了一大片,她就站在章轲风的身旁,挽着章轲风的手臂,笑颜如花。最后一张照片是合影的局部放大特写。特别裁剪出来的、三个人的特写。虞墨惜居中,右侧站着章轲风,左侧的人,个个子高高的,帽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眼睛,只露出鼻梁和嘴巴,紧绷的嘴角稍稍有一些下沉,满脸都是戾气。

她认出他了。他是项勇。

他早就站在了她身旁。是她一直没有认出他。

思绪被口琴声打断。投影仪上的录像是滚动播放的,《一世情缘》的歌声又响起了。墨惜和章轲风在跳舞,有人在吹口琴。连接投影仪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墨惜几乎是带着几分慌乱在键盘上操作起来。她轻轻转动滑鼠,锁定每一个有吹口琴的人的画面。终于,晃动的画面中,在某个一闪而过的片段里,她认出他了。

没错,就是他。她点击画面,放大,她终于看清楚了,真的是他。他就坐在教导员旁边,吹着口琴,手和口琴挡住了小半个脸。她还是能够准确地认出来,就是他。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帽檐拉得低低的,眼睛几乎遮住了,但是,那目光,分明是投向虞墨惜的。

他就在一旁给她伴奏,看她跳舞,看着她的长发随着红色的裙裾轻舞飞扬。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与章轲风势不两立的一个人,居然喜欢上了章轲风的女朋友。拉低了帽檐,遮住小半个脸,站到她旁边,就是为了和她拍一张合影。

她真的是见过他的。不是前世,就在今生。只怪她当时眼中只有章轲风,从来就没有对旁人多看一眼。

世人都给他青眼,唯独他最在乎的她,给了他白眼。

虞墨惜把小兵熊紧紧抱在怀里,贴近心脏的位置,拿起手机,再一次拨打项勇的号码。他的手机总算是回到服务区了。悠扬的口琴声响起。那是项勇设置的彩铃。虞墨惜一直觉得那彩铃很熟悉,可是每次只听一小段就再也听不到,因为他一向都是很快地接电话的。

这次却没有。

她听到了完整版。

口琴前奏结束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拖着哀伤的调子唱着:“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如果这样说不出口,就把遗憾放在心头……”

不哭,虞墨惜,不要哭。项勇最讨厌你哭的样子。

她就那样举着电话,听着这首老旧的调子,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项勇没有接电话。

彩铃继续响着:“是不是可以牵你的手呢,从来没有这样要求,怕你难过,转身就走,那就这样吧,我会了解的……”

墨惜把照片整理好,装回挎包里,重播电话。

彩铃再次响起,伴着那首老旧的曲子,她看到,那个陈列铁皮玩具的木格架子下面,多了一只大木箱。她走过去,掀开木箱的盖子,那台“飞人”缝纫机,那台伴随了妈妈二十年的缝纫机,那台为墨惜做了二十年衣裳的缝纫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箱子里面。缝纫机上面还蒙着一小块毛毡,上面插着很多型号不一的针。妈妈经常戴在手上的那枚顶针也在,就好好地套在最大的一根针上面。

他真的把那些轻飘飘的旧时光一一打捞回来,只为给她留住美好的回忆。

墨惜一只手擎着手机,继续重播项勇的电话,另一只手拉开缝纫机下面的一个小抽屉。小的时候,她常常会把一些自制的“小礼物”藏在里面,给妈妈惊喜,有时是一张满分试卷,有时是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有时是自己给妈妈画的肖像。妈妈也会在里面给她藏宝贝,有时是一只新款的自动铅笔,有时是一只漂亮的新发卡,有时是一包她最爱吃的烤鱼片。她知道,现在,里面不会再有妈妈的礼物了。但是,她近乎偏执地相信,项勇藏了礼物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