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最爱的人也会缺席的(第2页)
翦墨这才发现人高马大的“猴崽子”半个身子还在自己身上压着,并且保持着抱她的姿势,而她自己刚才喊的……天啦,要死人了!
“死冉锋!”翦墨红着脸狠狠推他一下。他笑,顺势站起来:“行了,看你这力度,身体应该是没事。刚才真把我我吓一跳。要是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可不答应啊。我饶不了他。”
翦墨从床头柜的纸抽抽出两张面纸擦擦脸,为了减轻刚才的尴尬,转移矛头说:“不错啊你,又懂测试又懂堕胎又懂安全,你女朋友很幸福了。”
“傻吧你就。”冉锋伸手在她头上摁了一下,“休息吧,我出去。”
“冉锋,”她在他转身出去之前叫住了他,支支吾吾说:“这事,别告诉别人,好吗?我不想他们担心……他们在日本已经很辛苦了……”
“是他们,还是他?”
“答应我,好吗?”
他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傻妞。”
既然身体无碍,翦墨很快振作精神,按时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去设计院坐班。她自己查了些妇科知识的书,猜想是前段时间过于劳累导致生理周期紊乱,并不是什么大毛病,所以就让自己放轻松,买了些益母草冲剂和补血的保健品吃。
越是想轻松,越不遂人愿。设计院同部门的一位前辈师兄问翦墨有没有时间做兼职。翦墨是谁啊,从小就知道帮人写作业、搞漫画租赁挣钱,“兼职”俩字撩拨得她热血沸腾,当即满口答应下来。那兼职是帮设计公司做一个危房改建的模型,相关图纸、比例、数据已经由那份师兄做好,师兄嫌这“小儿科”的手工活太费时费力,干脆推给翦墨这种菜鸟。翦墨果然上钩,乐颠颠就应下来。
这下子,翦家的客厅可就不单单是图纸和尺子了,又多了刀子、剪子、复合板、小锯子、乳胶……翦墨一会儿锯一会儿粘,敲敲打打,把地板上弄得到处是碎屑,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少老鼠跑到这里横行乡里。冉锋咂着嘴说:“看来小品里说得没错啊,六级木匠相当于中级知识分子!”翦墨拿起小锤子朝他挥舞一通,又急急忙忙投身到模型制作中去。
忙活了近一个月,模型胜利完成。翦墨把东西交到师兄那里,受到一通赞赏,拿了报酬。师兄请吃烤鸡翅,翦墨笑说“来日方长”婉拒了。她不是摆架子,她必须去医院检查身体了。
丛家琪说验孕试纸那玩意儿是会出错的!
翦墨起初没有想到那一层,当“大姨妈”消失两个多月之后,她被恐惧深深攫住了。其实,冉锋已经发现了她的“不正常”。男女同住的弊病就在于,彼此之间毫无“隐私”可言。从小他就懂得在她大姨妈大驾光临的时候要忍受她的喜怒无常、敏感多思,现在虽说长大了多些忌讳,但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他对她的照顾还是更为贴心。他注意到她的生理周期好像不准,试着问过她。她含糊着说没事,却不能继续欺骗自己。六神无主之际,她支支吾吾给上官秋打了个电话。上官秋心领神会,立刻开车载她去了妇幼医院。
“翦墨,你别害怕。”上官秋抓着翦墨冰凉的手指,在应诊室的门外坐等。
身边左右好多跑来跑去嬉戏打闹的孩子,还有很多挺着大肚子待产的孕妇。翦墨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到妇幼医院会是这样狼狈又慌张的情形。她憧憬过挽着周远泽的胳膊甜甜蜜蜜地来生孩子,甚至想象过她抱着宝宝周远泽拥着他们母子二人的情景,却万万没料到如今的凄凉景象。深爱的周远泽远在异国他乡,只有师姐来陪她做那一次次让人焦急又尴尬的检测。
试纸显示结果,阴性。验血显示结果,阴性。当冰凉的器械重重捅进身体做检查的时候,翦墨动用了最大的勇气忍住了委屈不安的泪水。她坚信妇科检查是可以摧毁一切女性自尊心的利器——无论你是公主还是村妇。女医生还算体贴,安慰说:“别害怕,你没病,就是太劳累,有比较严重的贫血。回去按时吃药,注意休息。”
“别太累,好好休息。”上官秋也这么安慰她。
回家的路长得好像走不完。上官秋开着车,翦墨把头倚在窗棂上,看着路旁飞快倒退的景象,脑袋里空无一物。休息?她当然知道休息重要,可是,休息就代表着“闲”。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倒不如忙的时候快乐充实。翦墨此时才发现,自己渴望那种忙碌的状态,是为了逃避对父亲和周远泽的思念。他们才离开三个月,她几乎要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了。还有九个月他们才能回来,会不会等不到他们回来她就被思念折磨死了。
人在身边时不觉得珍惜,习惯他们就像习惯空气、习惯呼吸。一旦这个习惯被硬生生斩断,那真是比砍断手足还疼痛的事。据说,做了截肢手术的人很难适应那种失重感,总觉得被截掉的部分还在。身边的人离开,也算是精神上的截肢吧。
外面似乎有冬雨落下,稀疏的雨点打在车窗上,翦墨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几句诗:“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这是首“怨妇诗”,大意是说一个思念不归丈夫的女人对镜自怜,哀叹相思无处可寄。翦墨不禁生出几分自嘲,自己年华大好,如何就变成愁锁深闺的怨妇了?
“师姐,我突然很害怕,怕他们都不回来了,怕自己一无所有。妈妈去世那一年我十六岁,没有受过什么打击,特别脆弱,幸好爸爸和冉锋都在我身边。可是现在我二十二岁了,我以为自己会坚强些,为什么反倒比那时更害怕孤独了呢?”
“翦墨,别害怕,越害怕孤独就越容易被孤独打败。当你感觉无助到绝望的时候,想想你爱的那个人,心里就会有力量。”
上官秋的眼角有一滴倔强的泪。她何尝不明晓孤独的滋味。当她独自一人办理了退学手续、站在机场等待去东京的飞机时,她渴望看到的人都没有去送她一送。从那天起,孤独就像牙尖嘴利的虫子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心和骨髓。
但是她很快收起自己的小情绪,安抚身边的“小姑娘”:“听师姐的话,不要杞人忧天。翦老师和周远泽不过是去做个交流,明年就能回国了。以你现在这个拼命的状态,那时你都是成熟的设计师了,岂不是送他们一份大惊喜?”
“师姐,还是你会安慰人。”
翦墨坐正身子,转过脸去看上官秋。她的长发随意拿跟簪子绾在脑后,侧脸有非常柔美的弧度。车里是黑的,车窗外不断滑过街边的流光溢彩,把她映衬得如妙手工匠剪出的剪贴画一般。翦墨好想知道,谁那么幸运,可以摘取这朵淡雅如菊的女人花。除了四年前那个让她远走他国的有妻子有孩子的教授,就再没有一个令她心动的人吗?
翦墨刚开口要问,上官秋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嗯了两声说:“我们在一起呢……好的,我们马上过去。”她挂了电话问翦墨,“你给冉锋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啊?哎呀,糟了!”翦墨的心猛地跳了几下。
她恨自己居然会忙昏头,把冉锋的生日忘了个干干净净。他整整比她小一个月。上个月她过生日的时候冉锋送了她一套忍者神龟的动漫模型,她高兴得手舞足蹈,问他想要什么,下个月过生日的时候买给他。他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要一袋果冻。”
总不能真的买一袋果冻给他吧。
“冉锋和武宗岳他们一帮人已经在‘钱柜’了,我们直接过去。我给冉锋订了蛋糕,已经送到了。”上官秋虽然比他们大六岁,却深受这帮男生的欢迎和拥戴,翦墨曾逗趣问她要不要挑一个来场姐弟恋,蒋伟帆吵着要毛遂自荐。
“师姐,在前面‘家乐福’停一下。我去给冉锋买礼物。”
翦墨抱着超大号的一袋喜之郎果冻布丁在超市里转了大半圈,觉得荒唐可笑。难道真的送冉锋这样一份礼物?他不会责怪她,但是她不能原谅自己忘记这个日子。
转到剃须刀附近的时候,她看到“吉列”两个字,一件陈年往事真真切切地跳到眼前。那时,他们不过三四年级的光景,还是在冉霄鹏刘云若的娇宠下无法无天的两个调皮鬼,最喜欢学大人的样子说话做事,翦墨爱偷穿妈妈的高跟鞋,冉锋则学他爸爸抽烟、刮胡子。
冉霄鹏只用吉列的手动刮胡刀,他觉得那样刮得干净。大概是觉得老爸刮胡子的样子很男人,小小的冉锋很渴望尝试。于是,某天,趁家里没大人,冉锋就学他老爸的样子在自己柔嫩光洁的小脸上涂了剃须膏,然后照猫画虎地用刮胡刀在脸上来回来去刮蹭着。
翦墨正在自己的房间看漫画,忽然听见洗脸间传来冉锋那非人类的一声惨叫。她慌忙跑过去看,原来是锐利的刀片把冉锋的下巴划了个大口子,殷红的血已经渗出来,混着白花花的剃须泡沫,又恐怖,又让人忍俊不禁。
想到这里,翦墨情不自禁笑出来。就它了。她买了全套的刀架刀片以及剃须膏须后水,总算是件比较有意义的礼物了。看书阁『m.seeshu.net』,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