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说不出口的“求拥抱”(第3页)
“父母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你别给自己背上太重的心理负担。你在学校学习好,又成了作家。这么优秀,已经是给父母最大的安慰了。”
“什么作家呀。”想到这个,徐末又难过起来:“我以前很天真地想,自己能写文章,能养活自己,等我出了名,成了畅销书作家挣了大钱,就把父母都接到北京来,让他们和好。我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徐末的眼泪还是掉出来。
“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没成为畅销书作家,自己的生活也没安稳下来,不能回去照顾父母。我爸孤零零一个人,又不在我身边。如果我妈再婚了,他就又少了一个可以照顾他的人。我,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我爸。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永远不会抛弃我,我却离他那么远。”
徐末前言不搭后语,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逻辑,终于哭出来。吴大伟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她。
痛痛快快哭一场,徐末觉得心里敞亮多了。她掏出纸巾,把鼻涕眼泪擦干净,红着眼睛对吴大伟说:“我哭完了,你取笑我吧。”她一边说,鼻翼还轻微地颤动着,脸上挂着倔强又闪躲的表情。
吴大伟太熟悉这种神情了。他伸出手去抱她,可是他的手刚刚碰到她的胳膊,她就敏感地像触电一样躲开。他只好笑笑,伸手擦掉了她脸上的一小块纸屑。
刚才拿上来的两罐啤酒还在地上,吴大伟拿起一罐打开,递给徐末,学着广告里的港台腔说:“炎热夏季容易流失水分,保湿工作很重要,补补水。”
徐末破涕为笑,接过啤酒。
吴大伟坐回到刚才的地方,冲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徐作家,我给你讲个故事,丰富一下你的写作素材。”
“什么故事?狼来了?”徐末跟他并肩坐下,嘟囔了一句。
“讲一个关于我的故事。”吴大伟歪着头看她。
徐末又感受那灼人的目光。她不敢看他,低头喝啤酒。
“你看我这里。”吴大伟把头靠向徐末,指着左边额头处靠近太阳穴的地方。
徐末看到那里有一道月牙型的伤疤。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吴大伟的脸,他长长的睫毛和眼角细小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楚。
“这是二十多年前我爸打的,当时流了很多血,留了很大的疤,我以为自己会带着那个疤过一辈子,但是长到现在,它已经不太明显了。”
“他为什么要打你?”
“他打我妈,我去保护我妈,挨了一下,差点儿被打死。”
徐末的心猛地揪起来。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吴大伟喝着啤酒慢慢讲,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他给徐末讲了自己的童年,讲了那道疤的来历,讲了父亲的抛弃,讲了妹妹的出生,讲了母亲这三十年的含辛茹苦。
“我妈太苦了。有一阵子我想,不管我怎么做都不能给她最贴心的照顾。为这事儿我差点儿得抑郁症。所以,你刚才说的那种心情,我特别能理解。”
他转过头对她说:“徐末,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他看着她。但是她不敢看他。
“你爸爸他现在,在哪儿?”
“他抛弃我妈十二年,很后悔,又回来了。我妈原谅了他。现在他对我妈我妹很好。你看,这是一个开场特别操蛋的故事,但是,结局还不错。”
徐末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吴妈妈,吴晓薇,和模糊的吴爸。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过程曲折、漫长,让你看不到任何希望,就像在茫茫大海上漂着,看不到方向,看不到岸。但是你一直漂,或许就能找到落脚点。这也许就是‘微生物’的宿命吧。”他的声音充满磁性,温柔浑厚。
他说,“微生物”的宿命。
徐末无法不看他。
而这一次,他并没有看她。他望向远方,眸子闪亮。
他就是那个“心明眼亮”的人。她想。
吴大伟用啤酒罐碰了一下徐末的啤酒罐:“微博控,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徐末惊醒。
“看你眼睛发直,听故事听困了,还是喝啤酒喝醉了?”
“都不是。我在想,有你这样的哥哥,你妹妹真幸运。”
“晓薇是个特不幸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抱。我比他大十岁多,是哥哥,只能尽力保护她。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不能惹吴大伟的妹妹,谁欺负我妹,我敢拼命。有一次晓薇被坏小子拐跑了,我特意从美国赶回来,找了大半个中国才把她揪回来,把那小子揍了个半死。我告诉他,别让我再见到他,见一次我打他一次。绝对的。”
“啊?”
“害怕了?”
“不,不是害怕。”
徐末完全沉浸到吴大伟的故事中去,自己的伤心事已经抛到爪哇岛去了。她让吴大伟再多讲一些,吴大伟神秘地说:“不能讲了,今天已经讲太多了。每天只能讲一个。”
徐末笑:“你是山鲁佐德呀?”
“这个称呼不错。要不,试试看,看我能不能给你讲一千零一个故事?”
“那我岂不是要在这儿住上三年?你能保证不涨房租么?”
“你帮我铺床叠被洗衣做饭,我免费给你住。”
“去你的吧!”徐末大笑。“阿炳,我发现,你是个挺好的人。”
“那当然啦!我帮你交水电费帮你办宽带,我还给你买早点帮你爸爸挂号看病,你不开心了,我还在这儿哄你。我是多好的一孩子呀。你妈不是一直夸我吗?”
“你臭美!我妈是对你客气!”
“不对。这叫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