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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第1页)

  从此后,谁也不能否定她,她自己也不能了!

  冯珠的泪仍在落,她催促:“晴娘,快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是谁!”

  元神似被打破又重新灌溉生出,少微胸口气息涌动,那层声息阻碍终于被打破,她张了张口,嘴角溢出一股鲜血,她含着泪,哽咽大声喊:

  “我名少微!我眼前之人为我母冯珠,生我育我,乃造物者;我所护之人是我师姜负,救我诲我,乃救世者!”

  言毕,她转头看向赤阳,一字一顿:“我即天机,遵我之令,焚戮妖道!若有违者,必遭神罚!”

  此声如再次降生的婴啼般嘹亮,似有穿云破天之力,四下诸人无不惊心骇神,少微抱着的人也微微颤了颤雪白眼睫。

  严勉不知何时已走近,此刻他看向护在少女身前的冯珠,只见她目色含泪却清醒,与他轻轻点头。

  严勉压下泪意,抬手肃然请命:“殿下,当从天机之令。”

  刘承终于回神,大惊之中,他又和往常一样,下意识看向舅父,却见舅父满眼匪夷所思地看着花狸所在,忘记了更多反应。

  郭食同样反应不及,他看着依旧被巫神保护的人,便知不能再动,至此,无论天机是真是假,但只要事涉天机,便不是他们能够代替决断的了。

  刘承已看向赤阳,下令:“焚烧妖道!以谢天地!”

  赤阳面上不见了方才的病态笑意,他开始挣扎,却注定徒劳,他不惧死,但他绝不要这样死……他苦心至此,然变故频出,这天道竟如此不公,他忠于天道,天道却如此纵容变数,弃他不顾!

  挣扎间,他看到师姐转醒,慢慢转头向他看来,那眼神极淡,没有怜悯,也没有恨意。

  赤阳突然崩溃大笑。

  被绑缚于烧邪的铜柱之上,大火缭绕,他依旧大笑,却被呛得流泪:“天生我,欲何为,空熬煎,徒磨折!”

  火烟缭绕中,那妖道疯癫一般,不知在对谁说:“……我不曾杀你,就不算两清!你我之间永远都别想两清!”

  此言如纠缠不休的诅咒,死也不肯舍断。

  被诅咒的人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也没有反应,姜负半睁着虚弱的眼睛,而上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却看着她的白发。

  姜负眼睛微弯,气息低弱地道:“都说了,不让你拔……瞧,全给为师吓白了吧。”

  少微泪如泉涌将她反驳:“不是我拔的,你还嘴硬骗人,我……”

  话未说完,呼啸的风将那白发吹起,拂过她泪眼。

  热热的眼泪隔着轻轻的发,砸在姜负脸上,姜负慢慢眨着也有了泪的眼,小声道:“小鬼……对不起。”

  少微突然嚎啕大哭。

  冯珠捉住自己乱飞的衣袖,胡乱地替女儿擦泪。

  雪白的发,是捕魄的网。

  阿母的衣,是招魂的幡。

  这场祭祀里,她终于不再是骗子,今日当真降下神灵,是真正的神灵到来。

  巨大的恶鬼险些要叩开心门,这心门撕开,门外却是阿母和另一个阿母。

  从未有过的安全将少微包围。

  今日在这祭台之上,她心有大怖。这种片刻都不能失去洞察、否则立即要跌入深渊的感觉如此恐怖,见到刘岐的一瞬,她明白了一切,心有万分庆幸,却有无尽恐惧、后悔、自责,为何她不能洞察一切?她愚笨至此,实在该死至极!

  可现下她已存在,突然有了许多承接,这承接远比后土大地还要牢固,她终于敢安心接受自己不是万能的,不是能够一直百密无疏的,她没有永远全身而退的能力,姜负也没有,刘岐也没有,阿母当初也没有,但是合在一起就可以有!

  姜负听着那曾被她夸赞过的哭声,只觉此声中寒症已解,坚硬顽石迸发万丈光,不再是单一色彩,俨然可作补天。

  这固执小鬼终于懂得,一个人永远做不完全部的事,强大并非操纵全世间,天机也只是肉体凡胎,但被她影响过的人正如此刻,皆会向她靠拢,众念为力,方使天机为星,高悬天穹,映照人世。

  接受自己并非万能,却不会因此下坠软弱,而是拥有更强大心魄,从未有过的安全的、蓬勃的、取之不尽的勇气反而因此迸发,少微越哭越觉浑身是胆,勇气冲天。

  她看向被巫者扶着的刘岐,心中想,她要一场雨,结束这罪恶的旱灾,涤去她身边人肩头上为她而沾染的污尘。

  于是她仰脸看着苍穹,感受风云流动,发出这场祭祀的第一句祝祷:

  “炎火焚邪,恶祟荡尽!以此妖道,献于九天!今我令下,神将速至,风伯驭风,雨师行雨!敢有迟滞,雷斧殛之!”

  这样近乎驱使挟持神灵的罕见祝祷实在洞心骇耳,令在场者胆寒,人群停止喧闹。

  天机之音震彻六合,狂风四起,众人不觉仰面,但见列缺击空,寰宇起雷,天母洒泪,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