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回 烤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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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一落下地平线后，纯粹的黑色，就像靺古包的帐顶一样，很快地把整个天空罩住了。
阿武乱脚上的龙爪靴和雪沐披挂的龙鳞马甲都是能发光的，白天不觉得怎么样，但在没有任何星月的夜晚，就会变得十分明亮刺眼。由于不想在荒野中暴露自己的位置，他把马甲紧紧收卷，捆在马鞍后面，长靴则是用麻布包缠；两样发光体被遮盖后，天地间最后一点光线也消失了，所有物体仿佛被黑漆涂过一般，融成一片无尽的黑暗。
骑了一天，大家的马都很累了。他们让贝宝星换骑上妖术所化的，永远不会累的白玉马，其他三人都下马，牵着马缰，在什么都看不到的荒原上安静走着。
远方可能有些村屋或农舍，但不知多远，他们什么也看不见，隐约只觉得远处有人如梦呓般低语着。原野的边际出现了一些动静，耳朵和鼻子一到夜里就变得特别灵的银刹女告诉大家，那是草原狼和睡不着的土拨鼠，在远远监视这群移动的人马。
“可是俺觉得是人，”靺古大叔低声说：“那声音一直跟着咱们。野兽不会跟踪人这么久。”
“或许喔。”银刹女闭着眼，抬起形状精巧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就算是人，也是很臭的人。那种体臭是狼才有的，几里之外都闻得到。”
“那要小心了。”贝宝星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们在逃亡，迫不得已才要摸黑走的。如果是寻常百姓，夜行岂有不持火炬的道理？可疑。”
“咱靺古人在草原夜骑，本来就不需要打任何火炬。”古夷轻蔑笑了一声。
“如果是人，我倒可以去瞧瞧他们。但如果是狼的话，我小命休矣。”银刹女问古夷：“你确定是人？”
“应该是。”
“『应该是』的话，我才不敢去呢，要『确定是』。”
“俺不能确定。”
“算了，银刹，别分开走。不管是啥歹人，要来便来吧。”虽然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但阿武乱还是耍帅地拨了一下自己的白发。他笑着说：“来了正好，我手痒着呢！想砍砍人。”
“可别现在来呀！”银刹女嘟起了嘴。“我饿坏啰！现在来的话，本姑娘连开口念咒的力气都没了。”
结果一路什么也没发生。
四个人摸着黑，翻过一座长满高大针叶林的山坡后，坡下小湖边的一点光明终于证明古夷这颗四十几岁的脑袋还是灵光的。走愈近就愈香的烤鸭味，让大家闻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时间把狼不狼、人不人的疑虑抛到九宵云外。
阿武乱拉着缰绳，古夷扶了贝宝星下鞍，银刹女则吹口气把玉马收了。然后四人拉着三匹马，快步走下山坡，朝门口挂着橘红色灯笼的小旅店而去。
“快到了，大家先把斗篷的兜帽拉起来。”古夷走在最前头，一边把自己的暖帽戴上，一边回头说：“这店恐怕也贴了刑部的通缉画影图形，小心点好，别给人认出来。”
“有胆走进店里，就不必担心这种芝麻小事了吧？”贝宝星虽然冷笑着，但还是把自己的紫色兜帽拉了起来。“四个蒙着头，见不得人的家伙来吃烤鸭，不是逃犯是什么？再笨的人都可以认出我们。”
“不会有人像你那么聪明的啦。”阿武乱笑呵呵地说：“整天疑神疑鬼的。”
“而且这鬼地方如此偏僻，”银刹女表示同意。“我料那些当差的才懒得过来贴缉补告示呢！”
“呵呵，千万别怀疑大兀朝廷的能耐。”古夷的口吻里流露出骄傲。“妳一进门，包准看到自己画像！”
下了山坡，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厮波迎上来，把三匹累了一天的马带去马厩喂养。由于古夷最后说的那句话，阿武乱和银刹女也乖乖拉上兜帽，才敢走进这家红灯笼上写着“怀木亢烤鸭店”六个笔法苍劲的汉字的小酒家。
“怀木亢？还是用汉字写的，啥鬼东西？”阿武乱看着古夷。“是靺子…哦不，是靺古话么？”
“是有点像靺古语，但俺也不明白是啥意思。唉呀，靺古族也分很多部落的，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方言好吗？”
“方言不是问题。我们耳朵上不还贴着会意叶吗？”银刹女纠正他。“就算是写成汉字的靺古话，只要念出声音来，贴着会意叶也应该能听懂。”
“那俺就迷惑了。”事实上，这位饥饿的靺古大汉一心都在香喷油亮的烤鸭上，根本没有心思想这问题。他两手一摊，说：“现在俺脑袋没力气想了，或许吃饱就能想起来。”
阿武乱拍拍自己的脑袋。哈哈大笑说：“也对，灯笼上明明写的是汉字，还问你是不是靺古话，脑子饿坏的应该是我了。”
除了贝宝星以外，其他三个人都笑了，他们一时忘记自己通缉犯的身份，大摇大摆走进店里。
店不大，但很昏暗，这对通缉犯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贴在柜台后面的墙上那四张画着四人容貌的通缉告示就看不清楚了。店里只摆五张桌子，而且只有其中一张放了盏蜡烛，那就是这个空间唯一的光源，除了一个五十多岁、掌柜模样的又瘦又白的老男人坐在烛光前拨着算盘记帐外，一个顾客也没有。
这里离城市很远，冷飕飕的夜里不会有人特地跑这来吃烤鸭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灶房还是飘来烧烤的香味。
正如古夷所说，是那种多汁的鸭肉混着枣木的香甜一起被火烘烤出来的香味。虽然香得令人嘴里不断分泌口水，但多疑的贝宝星却一点不喜欢这种情况。他不相信开这种野店的老板会这么勤快，明明不会有人光顾仍然起炉烤鸭。难不成他们认定烤了就一定卖得出去？要不就是有人预先订了？但这种前后几里都没村没镇的鬼地方，在这接近深夜的时候，谁会上门来买鸭吃？
掌柜见有人进门，便放下算盘，以一种有点慌张的态度走过来，至少贝宝星这么觉得。等四个人选了最角落、最暗的那张桌子坐下后，这个瘦小但长得还算清秀的男人才用生硬的靺古话问道：“来几只？”
阿武乱附耳跟古夷说：“我自己可以干掉一只。”
“俺两只。”古夷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饿。“那么就三只咯，你们呢？”
贝宝星专心上下打量着掌柜，没有听到，阿武乱用荣语又问了一次。“你们呢？要几只？”
贝宝星发现瘦掌柜听到阿武乱讲荣语的时候，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惊讶、以及难以解释的复杂表情，但仅仅只是一掠而过，随即便恢复原来的样子。
“我随便。”贝宝星一边回答，一边盯着掌柜看。
“我其实也可以独吃一只的。但分你一点也不是不行。”银美人笑吟吟地说。“反正吃太饱，睡得也不舒服。”
“再来些酒。”
“对，酒！打个几斤来吃吃。”
古夷点完酒菜后，贵公子忧心忡忡、压低声音对三个兴高采烈等上菜的同伴说：“等下吃快点。吃完马上走。”
“不走的呀！”银刹女抗议道：“说好要住店嘛！”
“忘了说，咱们要住店。”古夷用靺古话翻译给正往厨房走的掌柜听。“四个房。”
“四个房，有。”那人用靺古话复述一次，便转身走进厨房。“四只鸭，四个房。”
“我不喜欢这里，一点也不喜欢。”那人一离开，贝宝星说：“感觉很不对。”
“哪里不对？”阿武乱问。
贝宝星还想解释，晚餐就上桌了。看书阁『m.seeshu.net』，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